追憶-沙烏地阿拉伯工作趣聞

張湧元  技師

民國60多年間，經濟部成立沙烏地阿拉伯農水團，派專家赴該國農水部，協助有關水文、森林、獸醫、壩工、建築等各項工作。筆者遵奉我們公司(中興工程顧問公司)指令，第一批參與該團擔任壩工任務。團部設在首都利雅德 (見圖1)，大部分專家在利雅德農水部裡上班工作，少部分派駐外地。當此之際，中興公司也標得利雅德、吉達、達曼三大工業區的工程，正如火如荼進行施工中。筆者常去探訪同事及參觀工地，也曾去吉達榮工處和霍富府農技團，和朋友一起到紅海及波斯灣遊玩和游泳。

兩年任務期中，農水部應族人請求，筆者曾跑遍該國東南西北工地勘察，他們希望建水壩或其他工程，以解決有關水的問題。這些問題，在國內或許大家未有所聽聞。當造訪工地時，當地官員及部落族人，看到遠自臺灣來的外國工程師，都驚訝和好奇，接待也特別親切。

以下筆者就有關工作內容、工地勘察時所見、他們接待…的趣聞，四十多年前的點滴回憶和感觸，謹擇要報導，提供大家分享。

圖 1 沙烏地阿拉伯城市位置示意圖		圖2 筆者與沙國工程師參觀一壩

當奉派到沙國工作時，朋友們都好奇說，那地方是沙漠，那有河流來築水壩？其實沙漠中有綠州溪流，在沙漠邊緣也有小山小河，筆者曾看到在廣大荒漠及沙漠中沒有庫水的水壩 (見圖2照片)，也看到水壩正在興建當中。沙國一年大概下雨一到三次，時間短暫，雨水都流到沙漠中蒸發消失散盡。有時雨量很大，曾見到首都利雅德街道遭淹水，附近平時無水的一小水庫也滿水，國王還親自來和大家一起看風景。

沙國人很珍惜雨水，因此希望藉由築壩，來阻擋一時河中之水，讓它自然滲入地下，以地下水庫來儲存之，而後在水壩下游鑽井抽水利用。沙國是富裕國家，王室很照顧族人，族人有要求興建水庫時，均很關心。為應付這些要求，沙國農水部就派我們團的壩工工程師去設計水壩。築壩條件，要有詳細測量和地質鑽探，也要有水文、地質、水利、壩工等工程師來共同設計。我們團裡只有兩位壩工工程師，又沒築壩需要的資料，水壩設計談何容易。在沙國兩年中，我們設計了許多水壩，規劃許多張壩工佈置圖，不知是否被束之高閣了？也許有朝一日，部落族人可能夢想成真，這些水壩興建，均是以我們的設計藍圖做為建壩的參考，蓋出如圖2中的水壩小水庫吧！

農水部裡聘有埃及和巴勒斯坦等國工程師，他們偶爾才到綠州去看工地或解決工程問題，比較大的水壩，都請國外顧問公司設計。筆者到工地勘察時，有埃及工程師陪同帶路，和充當與在地官員和部落族人的翻譯員。出差偏僻部落，住的條件差，沒有旅館，住簡陋招待所，因所內的被毯等曾多人用過，因此我們出差時，要攜帶枕頭和毯子來過夜睡覺。在工地，部落族人招待親切，看到筆者這外國人來幫助，為他們解決水的問題，莫不好奇和高興萬分，烤全羊、石榴、棕棗、香噴噴的阿拉伯咖啡等，通通端出來招待，大家圍坐在地毯上，為我們用小刀削羊肉塊、和用手抓飯揑成團，一手抓成黄黄的，如今回憶這些，還真是美味無窮！

在沙漠工地途中，有時會碰到沙塵暴，吉普車疾馳顛簸開著，好似沙漠之虎，塵土飛揚，前方車子故障，我們後方車子撞上，車上前座當地沙國帶路人，滿臉是車前擋風玻璃的碎片和血！這使得筆者想起當時英國人勞倫斯，及那震天動地的戰爭歷史大場面，他驍勇善戰，穿著阿拉伯人的服裝，騎著駱駝，一手抓緊韁繩，一手提著阿拉伯彎刀，冒着炎熱與風沙，長驅直入，橫穿大沙漠，吆喝奔馳，與敵方廝殺血戰，以協助阿拉伯成為獨立國家而拼命，所有阿拉伯人為表達感恩，譽稱他為「阿拉伯的勞倫斯」。

工地部落族人很好客，工作之餘，有時帶筆者到大片沙漠一覽看風景，在無路痕跡中，他們不會迷路，因為這裡是他們的來處，也是他們的歸處，有如鴿子感應方向的能力！在飆車探險沙漠、在大石壁樹下休息和吃點東西時，筆者曾在大石頭上鐫刻下名字，作為到此一遊的印記，但遺憾只是匆匆離去的遊客！當離開時，深深覺得他們喜歡住在這裡，多愛他們綠州裡的樹洞和其間的小生命，及其四周沙漠的地貌和顏色，因為這裡是一片如原始混沌般的純真大地！

荒漠和沙漠不同，荒漠上長有稀疏雜草；沙漠則只有黃沙和沙丘，沒有草。沙國的廣袤荒漠中，長有低矮稀鬆短梗草叢，是羊和駱駝的最愛，但這些草叢不濃密，他們的牲畜不能像蒙古大草原上一樣，可以挑金撿玉般來啃食，原因是雨少天氣乾燥，草長不多也不高，下雨時，雜草只能短暫接收雨淋甘露，或接收夜間和清晨風吹來的一點濕氣。下降的雨水，都集中流往較低窄小範圍的荒漠中滾滾流去，然後流入沙漠中消失，因此在荒漠上，草叢得不到雨水流的滋養。他們希望有雨水來灌溉，為此，我們想方設法能使雨水的流動，漫灌廣大荒漠。

由於平時在荒漠裡沒有水流，地面平平的，不知水從那裡流來和那裡流去？我們首先找尋在地面上雨水曾流動過的痕跡，知道了其流動的路線和方向，然後在其左右，設置許多鋸齒狀一條一條相錯，高約一公尺的土堤，以阻擋水流，讓它能左右曲折流動，達到漫灌的效果。土堤流水的一端，以石塊護坡保護，但這些土堤大都是沙質填築，鬆軟又施工不良，經風吹、牲畜踩踏，常有缺口，要時時修復。在草叢中，蒼蠅蚊子特別多，因為有很多羊和駱駝的糞便，這也讓筆者想起在「國家地理」節目中，常看到在北極地區馴鹿吃草的地方，有那麼多蚊蠅叮咬吸血，干擾牠們的原因，因此我們到這種荒漠地方，也要防蚊蠅。

我們團員合租一棟大宅院，十幾人住在一起，並購買了幾部車子。在沙國不可能有中式厨師可請用，國內較大工程單位，大都有臺灣厨師隨行，我們農水團不可能，而且請廚師和幫手也要自己掏錢，因此團員每三人一組輪流，每週掌伙買菜做飯。在沙國兩年，成就了多位高手的總舖師，回國後都能為家人做幾道好吃的菜。有一假日，到屠宰場去買肉時，看見宰駱駝，牠很有靈性，知道要被宰，被困無奈，四肢無力腳軟，跪在地上低吼哭泣掉下眼淚，看到哪一幕，真是令人心酸！

我們閒時，也去逛大賣場，看他們的金品店舖，飾品和金條等牆壁掛滿滿，如同我們臺北市的迪化街。有時候，我們也外出利雅德去旅遊，到臨吉達紅海邊，它是一很寬闊的淺海灘，有很多珊瑚礁和彩色熱帶魚；波斯灣的海比較深，深藍清澈，有很多蛤蜊，沙國人不吃，我們一畚箕、一畚箕滿滿撈取，帶回宅院宿舍，浴缸裡滿滿的，吃得好過癮！沙國長時間，日頭炎炎，酷熱難耐，每次出差回宿舍，曬得滿臉通紅。利雅德冬天，有2~3星期很冷；沙塵暴時，伸手不見五指，沙塵無孔不入我們宅院各房間。

沙國是回教國家，人民一天膜拜五次，時刻一到，四處是同步的麥克風喚拜聲響。膜拜時間，除外國人外，大家都得膜拜或到清真寺，街道上有神棍拿著鞭子，驅趕沙國青少年小伙子，到教堂去做禮拜；餐館也要關門，客人都得暫時出去，待膜拜完畢，再入內繼續用餐，因此到餐館用餐時，得要看好時間；到工地路上，車輛也得停下，司機和工程師們，走到遠遠沙漠蹲下來，用沙替代水淨手後，再朝麥加方向膜拜。

麥加朝聖期間，我們在赴工地路上，看到一部接一部車輛，急駛前往麥加聖地，車頂上載著大包小包，準備停留暫時長住。麥加地方，非回教徒是不得進入，據說當時榮工處麥加公路施工時，臺灣工程師應用電視，在外面聯絡工務和監控施工；女士必須披上面紗，不得掀露讓人見。由於累世累代的壓隠，有些少女心有不甘，趁著這奈何天，百無聊賴之下，於異國人士面前，故意一瞬揭開面紗，展露她的美貌來炫耀炫耀；因此，當我們到高級飾品店閒逛、和微笑看著某一少女時，偶會匆匆驚艷一瞥，她皮膚白皙，五官輪廓鮮明，甜甜靨笑，玉粳白露，鼻膩鵝脂容顏，耳垂明珠，如花似玉，其美比如我們畫卷上的仙女嫦娥；雖然臉面隔紗，卻是體格風騷模樣，讓人欲離又止，暗暗再多瞄她一眼，她卻再揭露回眸還以一個微笑、一個眼神，其一肌一容，奪人目光，讓人看得更真切；她那顧盼神飛之態，似得意天下美女盡在她之下，也讓人驚奇她生於孰地？來自何方仙境？瑤池或聖地？一些男士也不怕國內什麼戒律清規，一上飛機到國外，馬上脫掉白衣長袍，換上西裝，喝起酒來，要去揮霍揮霍解悶！

沙國人民很幸福，據聞養牛羊駱駝等，政府按畜養頭數都有錢補助，每次出差到部落官員辦公室，族人在長官桌前兩旁排排坐滿滿，來喝紅茶喝咖啡聊天，或許也有來領取政府給與的各項生活補助款。首都利雅德有許多豪宅，庭院深深，街道上有許多名貴豪華轎車。

以上這些都是石油帶給他們的財富，是阿拉對其子民，能遵守教規戒律和忠實跟隨祂的饋贈。「行萬里路，勝讀萬卷書。」筆者有幸到沙國工作，看到這些與我們不一樣的工程、和他們不同的生活方式等，增長了許多見識，收獲一生回味無窮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