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工與否 廠商可請求「一式計價」全部費用嗎?

我看最高法院113年度台上字第908號民事判決

陳錦芳　技師暨律師

工程契約中常見「一式計價」項目，這類工項在施作前難以精確評估數量，因此約定固定工程款數額。不論實際施作成本多寡，機關均給付相同金額，盈虧風險由承包廠商承擔。這類工項以「式」為單位，故稱「乙式（一式）計價」項目。常見的一式計價項目包括稅捐、利潤、管理費等，通常依工程費用的固定比例計算。當工程結算金額與契約金額有差異時，這些項目可按比率調整，但未列明比例的項目，原則上就不再調整金額。然而，當「一式計價」項目遇到終止契約時，如何計算廠商可請求的費用?本文擬以最高法院113年度台上字第908號民事判決分析之，尚祈各位先進不吝指正。

案例事實

A公司與B機關於105年3月5日簽訂C工程契約，A公司自同年月15日起在工區進行挖方等作業，迄同年7月28日已完成28萬噸提料作業。但B機關因民眾檢舉A公司違法超挖，於同年月20日處A公司罰鍰50萬元，嗣後於同年8月9日命A公司停工後、同年月25日終止系爭契約，致系爭工程無法接續執行。復於同年10月4日再次依系爭契約第21條第1項第8款、第11款之約定終止契約。A公司認為B機關終止契約不合法，遂依民法第511條但書規定及系爭契約之約定，起訴請求B機關給付717萬9,141.63元（含履約保證金217萬元、工程保留款26萬9,636元、機具待機費用186萬3,400元、設備損失費用126萬2,412元、預期利益損失97萬6,660元、管制站及辦公室設施費45萬2,076元、表土處理費4萬9,542元、工區整理復舊費8萬2,571元、河中施工人員安全設備及管理維護費1萬9,817元、其他環保設施及管理維護費3萬3,028元，合計717萬9,142元。第一審判決B機關應給付A公司35萬3,237.63元，經雙方上訴後第二審改判B機關應給付365萬1,426元，雙方均上訴後，最高法院將臺灣高等法院判決廢棄發回。

本件爭點分析

1.     定作人行使契約約定之終止權與民法第511條任意終止權終止契約，雖均足使契約向後失其效力；惟對於契約終止後之當事人所負責任明顯不同。故定作人行使約定終止權不合於法律規定者，應僅不生契約終止之效果，無從逕轉換為定作人任意終止契約之意思表示。

最高法院認為：「定作人行使約定終止權與任意終止承攬契約，雖均足使契約向後失其效力，惟對於契約終止後之當事人所負責任明顯不同。惟前者倘係可歸責於承攬人，定作人尚可對之主張債務不履行賠償責任；後者依民法第511條規定，應由定作人賠償承攬人因契約終止而生之損害。故定作人於工作未完成前，行使約定終止權不合於法律規定者，應僅不生契約終止之效果，無從逕轉換為民法第511條所稱之定作人任意終止契約之意思表示；…B機關於原審抗辯因A公司有系爭契約第21條第1項第8款「無正當理由而不履行契約者」、第11款「廠商未依契約規定履約，自接獲機關書面通知次日起，10日內或書面通知所載較長期限內，仍未改正者」之事由，故依該條第1項約定終止系爭契約，原判決亦認定B機關係以A公司未履行修護系爭道路之義務為由，於105年10月4日終止系爭契約。似見B機關係以A公司違約為由，行使約定終止權，而非依民法第511條規定終止系爭契約。倘若無訛，依上開說明，縱B機關行使約定終止權，並不合法，僅不生終止契約之效果，無從逕轉換為上開規定所稱之定作人任意終止契約之意思表示。原法院見未及此，遽謂A公司得依民法第511條但書規定，請求B機關賠償因契約終止而生之預期利益損失，已有可議。」

本件B機關是以A公司違約故而依契約之約定終止工程契約，經第二審法院審理後，認為B機關依契約終止契約雖不合法，但是依民法第511條規定：「工作未完成前，定作人得隨時終止契約。但應賠償承攬人因契約終止而生之損害。」定作人即業主可隨時終止契約，故而契約仍已終止，所以A公司可以依民法本條但書規定請求預期利益損失。但最高法院認為，雖然依契約或民法第511條都可以終止契約，可是此兩種終止契約對於契約終止後當事人責任並不相同，所以如果認定B機關依契約終止不合法，只是契約尚未終止，卻不能轉換為機關是依民法第511條終止契約，此見解可能無法解決：若是機關終止不合法所以合約仍然有效、但工地現場已經將廠商逐離工地之奇怪情形，最高法院此項見解，值得注意。

本件B機關原本是以A公司違約為由，依契約約定終止工程契約。第二審法院審理後認為，B機關依契約終止契約雖然不合法，但可轉換為依民法第511條規定的定作人任意終止權來終止契約。因此第二審認為契約已經終止，A公司可依民法第511條但書請求預期利益損失。然而，最高法院卻持不同見解，雖然依契約約定或民法第511條都可以終止契約，但這兩種終止契約的方式，對於契約終止後當事人的權利義務關係並不相同。如果認定B機關依契約終止不合法，就意味著契約尚未終止，不能直接轉換為B機關是依民法第511條終止契約。這個見解可能會導致一種奇怪的情況：如果認定B機關的終止不合法，契約則仍然有效，但實際上A公司已被逐離工地無法繼續施工。這種情況下如何解決雙方的權利義務關係，值得進一步探討。

2. 契約約定工程完成施工後進行估驗，則系爭工程若未完工是否已達估驗階段，而得請求「一式計價」費用，亦待釐清

最高法院認為：「依A公司所提出結算明細表之內容，兩造就管制站及辦公室設施費、表土處理費、工區整理復舊費、河中施工人員安全設備及管理維護費、其他環保設施及管理維護費之計價單位，似均約定以「一式計價」。而系爭契約第5條第1項第2款第3目約定：「估驗以完成施工者為限……」，似見兩造約定於系爭工程完成施工後進行估驗。倘若屬實，原審既認B機關未合法終止系爭契約，兩造復不爭執系爭工程並未完工，則系爭工程是否已達估驗階段，而得請求上開費用，亦待釐清。原判決未詳查細究，遽為不利B機關之認定，自有可議。」

本件工程結算明細表中，「管制站及辦公室設施費」、「表土處理費」、「工區整理復舊費」、「河中施工人員安全設備及管理維護費」、「其他環保設施及管理維護費」等工項之計價單位，是約定以「一式計價」，第二審法院判決A公司可以請求全部費用。最高法院認為，合約約定完成施工後才能估驗計價，機關終止契約時工程尚未完工，是否能請求「一式計價」，有待釐清。

此見解似乎是認為，若工程未完工，則廠商不可請求「一式計價」的費用；但是乙式計價費用若是工程部分施工，結算時是否不能依工程費用比例請領部分費用，似乎有待商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