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枝草一點露的啟示

房性中  技師

先嚴辭世至今已將近兩年，無論公務倥傯、亦或偷閒鄉間，許多曾經諄諄教誨筆者的言語與對話，總是不經意地屢屢浮現腦海、時時念茲在茲；未嘗因父親的遠颺而有所淡忘，也不會因時日的久遠而稍顯褪色。有些時候、有些事件，更能透過時間的考驗，獲得鋼鐵一般的印證，一切擺在眼前的事實，不得不讓筆者奉為圭臬且折服不已。

父親於民國34年入伍從軍、民國64年因惡疾纏身(檢驗出同時罹患嚴重糖尿病與封閉性肺結核病)而被迫提前退伍，礙於家庭生計重擔，靜養將近2年後，卻必須投入新的職場，任勞任怨地工作至民國74年，才算是真正的退休了。在此期間，不曾聽過他有任何的抱怨或不滿，而且還利用他的親身經驗，隨時隨地對我予以機會教育，至今回想，可說是在潛移默化中受益匪淺。

在父親退伍的前幾年，基於掌管軍方眷舍等重要業務的緣由，相對地，各方人馬均多所拉攏或巴結，甚至於偶有逾越法律界限之請求暨行止，唯皆被先嚴軟硬兼施的予以排拒。結果，竟然有人說：「為什麼唯獨你不接受妥協？」因此，應有機會闊綽過後半輩子生活的先嚴，卻因有所堅持，而始終清廉度日；即使一身是債、兩袖清風、三餐不繼、四壁斑駁，亦了無牽掛。他很自豪的說：「這才是確實的自我、至等的自在、真正的自由。而且不用擔心害怕，每天都可以安心的睡覺，實屬至上的幸福。」對照近十年來，軍中買官、賣官之傳聞不斷，近日以來，審判之案例幾乎鐵證如山，真是令人咋舌與匪夷所思。至此，才真正感受到父親當初之志節實屬鳳毛麟角，而且做為他的子女，可以永遠抬頭挺胸的做人。

民國87年，在幫父親歡度70大壽的晚宴上，猶清晰記得他突然問大家對於『一枝草一點露』的體悟時，父親衷心地說了好長的道理，茲扼要敬錄如下：

一、『一枝草一點露』，若單就字面上而言，當然是：天無絕人之路。這好比我的提前退役，簡直就像晴天霹靂、痛苦至極，但是，老天爺還是很眷顧地為我開了另一扇做生意之窗，經過努力，收入顯然比軍職優渥，家庭經濟亦獲得大幅改善。這都是始料未及之事。

二、現在再來說一說這句話的引申之義：

1.     無論這一枝小草多麼的微不足道，每天清晨也都可以積聚相當的露水予以滋潤，自給自足應不虞匱乏。但是，若想累積更大量的露水，恐怕不易做到，亦無此必要。這好比我们的人生，對於金錢，總想多賺一些、多存一點，然而，能力未逮者，將相當辛苦；絕頂聰明者，若拿取的盡是非法所得，卻經常都是有幸取得、無命花用，何苦如此。

2.     年輕人都懷抱遠大志向、都希望做大樹。但是，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老年人，一定更希望回歸當小草的機會。因為唯有小草最能抵禦強風豪雨，生命的韌性與春風吹又生的蓬勃性，更是其他物種所無法比擬的呀！所以，年輕人有當大樹的志向，固然極好，但若不得不扮演小草的角色，亦未嘗不好。有時候，這還是難得的幸運與幸福呢！

以上的提點，已歷十餘寒暑，看看圍繞身邊許多卑微小人物的奮鬥故事，一再的振奮人心；想想古今中外的豪門權貴，往往只因貪奢之舉而身陷囹1，並遺臭萬年。

最後，再聽聽臺灣大學李嗣岑校長的一句話：「人人都想拯救世界，但沒有人要幫媽媽洗碗。」(2009年9月14日聯合報暨中國時報)正是再一次凸顯凡事從根本做起的重要性。何況，神木或大樹不也是從種子發芽、小草、小樹慢慢長大而成的嗎？

因此，真理與正義，絕不會因人而異，更不會因時空的不同而有所改變，任何人對於正確的事，一定要有所堅持，有所為、尤其必須有所不為，才能展現每一個獨特生命的燦爛火花與堅韌的毅力。觀此思彼，讓我更加懷念父親的堅忍與亮節，這也應該是每個人都要培養的根本之道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