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歡迎您!! …社團法人臺灣省土木技師公會…

技師報於85年11月18日土木日創刊
新聞局出版事業登記證局版省報字第48號


中華民國一一一年二月十九日

廣告專線 :(02)8961-3968轉142
傳真:(02)2964-1159,2963-4076
地址:新北市板橋區三民路二段37號A3
網址:http://www.twce.org.tw
E-mail:mail@twce.org.tw

NO.

1315

發  行 人:施義芳
社務委員:洪啟德、陳玫英、鄭明昌、蔡震邦、陳清展、賴建宏、周子劍
     黃騰輝、巫垂晃、謝詳樹、陳菁雲、楊高雄、陳存永、梁詩桐
監  察 人:張長梅、陳錦芳、呂震世、陳永成、伍勝民
社  長:賴建宏

副  社 長:陳玫英、黃騰輝、陳存永

總  編 輯:楊耀昇

副  總 編:朱煌林
營運總監:陳玫英

總  主 筆:周子劍
本期主筆:吳宗翰
執行編撰:李惠華
文字記者:許素梅

其實斯卡羅談的是:古老與現代價值的選擇

張仕權  技師

引起社會熱烈討論的公視大戲-斯卡羅,從歷史事件之羅妹號事件、及南岬之盟,回頭凝視我們所生所活的台灣社會與台灣歷史。這段有關台灣開始經歷現代化衝擊的初期歷史,劇情勾起我自己的回憶跟經驗,在公忙之餘,分享我的觀點。

斯卡羅的前兩集

許多評論都把這部戲當成歷史教科書來看。我的觀察裡,原著跟編導,並不是以這種企圖在製作這部戲劇的,果真如此,一定很難看,也不會引起討論。擺脫古老,追求現代跟個人自由,才是真正的目的。

前兩集的感想是『人性』,人在艱難困苦下,求生存的鬥志跟策略選擇,才是這部戲劇的核心議題。羅妹號事件跟南岬之盟,就只是歷史背景跟附著這個關於人性的故事的骨架而已。戲劇的血肉,全是由真實的人性所構成。因為如此,獵人頭、械鬥拼搏、爭水爭土地、戰爭、欺騙跟生意賺錢等,才能具備寫實細節上的合理性。

女主角蝶妹這個虛構角色,是原著跟編導演最出色成功的部分。這個角色,完全點出了作為被各人種墾荒跟貿易的台灣島內,強勢族群跟弱勢族群對比的原點。

從我這種五十歲的台灣福佬人,從小就有的經驗說起。我老家在臺中市東區旱溪旁,是典型的福佬聚落,也是霧峰林家的佃農聚落,有兩位嫁到聚落內的客家老婆婆,這兩位跟我們鄰居外省老兵(很老才結婚)通婚。客家老婆婆,有一位是十幾歲被父母推著車子,在路上販賣給人當女婢或媳婦的,被我們村裏的人買來當兒子的媳婦。終其一生勞碌工作,沒有地位可言;另一位嫁給雲南老士官長的客家婆婆,也是整天跟丈夫吵架,但是比較強悍,非常勤儉,也很會賺錢,眼中只有錢。兩位外省老兵完全融入我們村子的生活,會講台語,也會打四色牌。幾乎沒聽過兩位客家婆婆說客家話,也很少聽到外省老兵說他們的家鄉話。最多就是外省口音很濃的國語跟台語。在我們村裏,福佬是強勢文化,就跟戲劇裡的府城類似。

只是,小時候沒注意到:為什麼大人總是說他們是客婆啊!直到上了高職讀書,才知道,原來台灣還有一個族群,叫做客家人,他們從小說客家話。而且客家同學,總是能夠流利的說我們講的台語,但是我們卻聽不懂他們說的客語。後來在大學跟職場上,遇到更多客家人,也結交許多客家朋友。我甚至還曾經在大學社團客家社,當過幹部,只為了想了解客家。

另外,我們家,在梨山還跟原住民頭目家族租地,種蘋果、水梨,長達半世紀。小時候,果園的採收季節剛好在暑假,總是聘請許多來自花蓮的臨時原住民採收工,他們能說台語跟國語,但是晚上聚在一起時,就講他們的族語,工作中也會。我們稱呼他們番啊,會抱怨他們愛喝酒,花錢花很快。跟梨山本地的原住民不同,來自花蓮的是比較貧困而外出賺錢的原住民;而梨山原住民,許多都非常富有,不是自己經營農場商店,就是收租住豪宅的大戶。像我們家的地主,是受日本高等教育的原住民,其實是住在日本的,而且還是大學教授,算是比較高等的原住民。小時候,祖父在梨山跟原住民交談的主要語言,其實不是國語,不是客語,不是阿美族或泰雅族語,而是日語。因為當時的原住民,是受過日本教育的,我祖父他們也是。經常聽他們用我聽不懂的日語在交談,覺得很奇怪。

整個梨山地區的生態,其實跟斯卡羅戲裡的瑯嶠,非常類似。有漢人族群的福佬(來自臺中、豐原跟宜蘭為主)、跟客家人(來自東勢為主),也有當初開墾中橫後留下來的老兵。這些人,共同聚集的場所通常是賭桌,但原住民較少就是了!在上世紀1960-70年代,蘋果是非常大的經濟利益,兩顆蘋果就能換到原住民工人一天的工資,是許多人發大財的金山銀山,我家也因為祖父上山開墾果園,而成為了暴發戶。

因此,颱風來,落果無收成,原住民要漲租金,遇過請求地主減租的事情。中橫路斷,也遇過搶貨車從其他路途出貨;也看過官方掃蕩非法開墾。大家都混居在那座供各家各族討生活的山區裡,只是環境不是斯卡羅那麼艱困而已。

回到戲劇裡,瑯嶠的環境,則是處在一種動態的生存平衡之中。土地上有原住民的獵場,用鐵器跟火槍打獵,可以增加食物來源,可以養活更多族人後代。當首領大股頭的人,必須為族人取得這些生存資源。然而,鐵器、火槍跟鹽,必須依靠漢人的提供。而漢人的交易條件是:原住民讓出部分獵場土地,給福佬和客家人耕種。這原本是一種,互利的交易。但是,漢人的田地也生出了更多的後代人口,需要更多田地,需要原住民租給他們更多田地。因此,原住民的生存空間也更小了。

於是,漢人以鐵槍鹽作為威脅原住民的武器,原住民則以出草殺頭當作威脅,控制漢人耕種生活的區域;而漢人之間,居於姓氏家族、或是中國遷來的同鄉,也有聚集的聚落勢力,同樣也有保護家產的武力勢力。彼此既要依賴對方,也要提防他方的入侵。維持和平不死人,是所有人共同的目標,但是生存的壓力,資源的不足,就是會驅動人性裡的求生意志,去搶去爭去奪,奪得到生,奪不到則死,是當時哪裡的生存規則。所以,打、殺、搶,也是生活的常態,甚至要帶槍帶刀下田耕作。

後來,來台灣進行茶腦糖貿易的西洋船來了,洋人的勢力進入了,洋人的軍隊打過來了,生存競爭的敵人,又多了一個,對原住民,對福佬客家,都形成了壓力。但也可能有人,試圖利用洋人的力量,削弱他方勢力的誘因,這可能也是機會。雖然還沒看到最後,但是依照人性推測:洋人的艦炮武力,是壓制原住民跟清國勢力的助力,閩客既擔心洋人會波及他們,又希望洋人消滅原住民部落,阻絕清國朝廷管轄,這時候漢人製造洋人跟原住民大戰的動機,並非不可能。只是不知道戲裡,是否會交代這一部份。

蝶妹的角色是客原混血,而不是比較普遍的閩原混血,是有深刻寓意的。在台灣社會,排除國民黨的外省人、跟日本人的影響,閩南福佬,的確是優勢族群,而客家其次,原住民在最底層。據研究,大多數的福佬跟客家人,是有原住民血統的,只是經過了數百年的混血(主要是平埔族),戲劇裡的種族認同,早已消失。反而是新的強勢種族進入台灣後,又掀起了另一波的種族認同混亂。

1895年,日本人來了以後,福佬卻成為了第二,也出現了漢日混血、跟原日混血的認同混亂。高山族跟閩客的混血較少了,卻在1949年後,出現大量的高山族跟外省老兵的混血的認同混亂。台灣本省跟外省的混血,有點不一樣,種族認同的問題較淡,但是政治認同的裂痕,卻存在至今。

血緣、家族、種族、故鄉,國家的身份認同,緊緊關連著自己所依附生存的群體。無群無依靠的個人,在那種艱困環境下的生存機會,幾乎是零。蝶妹從小被洋人帶到當時最進步的台南府城,她知道:在現代都市裡,她的血緣身份最安全。跟洋人生活,不用被檢驗說話的語言,血緣出身不會被計較(雖然還是有),人就是人,人要自由的先決條件,是擺脫困苦的環境;雖然在原來困苦的瑯嶠,可以跟血緣關係較近的族人生活,但又因為混血的父母兩邊,隨時會因為資源爭奪而反目互殺。留在可以工作換報酬的都市,縱使會被取笑種族出身,至少還能靠自己養活自己。

蝶妹在都市裡的自我實現跟享受的自由,足以抵銷在都市裡被取笑是三文番的不舒服。她處處忍讓,為求在台南有個戶口而委曲求全。不惜將多年積蓄給人詐騙,也要換來親弟弟,也能脫離蠻荒,來到都市的機會。只是,他的弟弟,無法領會蝶妹的自由跟自我實現的快樂,他只看到歧視跟虐待受困;跟蝶妹的對比,就是她16歲的弟弟,一個寧願回到血緣認同感較高的瑯嶠,也不要留在台南。問題是回到了必須向天借膽,向閻王借命才能生存的瑯嶠,他更不確定自己,到底為誰而活為誰而戰?

我大概看懂小說的原意與編導的目的了:進入以個人自由,人人能夠自由實現自我的現代世界,才是擺脫一切困苦的最佳策略。如同李仙得,在廈門對他的僕人說:你不再是我的僕人了,穿上我給你的西裝,去跟其他人說,你已經進入文明了!這對你們古老的文化,非常重要

關鍵就在現代文明,只有現代文明,才能避免打殺,才能透過談判交易,透過合作,讓大家都能分配到生存的資源,讓每個人依據自己的努力,換來生存與生活的更好的資源跟條件。在蠻荒裡,有限的資源,只能依靠武力爭奪。人,只能活在選邊跟種族認同裡,自己跟自由,根本是遙不可及的,比天邊還要遠。

最後,我們可以在戲劇裡,看到各種種族跟個體,如何追求生存,以及生存的更安全,更有尊嚴,更有自由。然後,我們應該思考的事情是:我們要活在過去古代的宗族農業漁獵社會?還是活在有個人自由的現代資本合作的社會?如何選擇?選擇會帶來什麼未來?才是這部歷史大戲,應該被重視的核心。

返回上一畫面

    Top   Back