機關將廠商停權而行政訴訟敗訴時 必須賠償道歉嗎?

-我看最高法院 109 年台上字第 1644 號民事判決

陳錦芳技師暨律師

廠商有違法或重大違約情形時，政府採購法規定機關應將其情形通知廠商，並經異議及申訴之處理程序後，廠商申訴敗訴，即可將其刊登於政府採購公報，各機關辦理其他採購案時，該等廠商於一定期間內不得參加投標；但，廠商申訴敗訴後，尚有行政訴訟之救濟途徑，若嗣後行政訴訟廠商勝訴，前述廠商於一定期間內不得參加投標之損失，機關是否應賠償廠商停權期間損失及就停權錯誤而道歉？

本文以最高法院 109 年台上字第 1644 號民事判決分析之，尚祈各界不吝指正。

案例事實

A公司承攬B機關之C工程，B機關認為A公司有政府採購法第101條第1項第12款規定之情形，發函通知A公司擬將其刊登於政府採購公報(以下簡稱停權處分)。A公司向B機關提出異議，B機關將異議駁回，仍維持停權處分，A公司不服，乃向工程會提起申訴遭駁回。B機關遂依採購法第103 條規定，將A公司提報不良廠商刊登政府採購公報，並停權一年。

惟經A公司提起行政訴訟後，高雄高等行政法院判決，B機關停權處分違法，並經最高行政法院維持。A公司遂以B機關將其停權，顯係侵害A公司投標及承攬公共工程之權利，並侵害A公司名譽權，向高雄地方法院起訴，請求B機關賠償2,039萬餘元，並應將「澄清、道歉啟事」，刊登於政府採購公報網站及B機關網站首頁，第一審法院判決B機關應賠償A公司1,800萬元及在其網站首頁上刊登澄清、道歉啟事；B機關不服提起上訴，第二審法院仍判決B機關敗訴，B機關又提起上訴，最高法院判決B機關敗訴定讞。

本件爭點分析

1. 遭列為不良廠商公告，屬政府公開之資訊，足以貶損其履約能力及信譽受損，A公司依國賠法第2條第2項前段規定，請求B機關負國家賠償責任，即屬有據

最高法院認為：「查B機關以A公司有符合政府採購法第101條第1項第12款規定情形，通知將刊登政府採購公報之系爭行政處分，業經系爭行政法院判決認定為違法，並告確定在案，民事法院自應受該確定判決事實認定之拘束；則B機關系爭刊登，所屬公務員之執行職務行使公權力，既有違法情事，自有過失，B機關須就所屬公務人員行為，有不可歸責事由為舉證，始可免責。… B機關以工程會系爭審議判斷及上級機關函文，辯稱其依政府採購法第102條第3項刊登在政府採購公報，係依法行政等語。惟B機關為系爭行政處分前，既已有前階段過失行為，始導致其為系爭行政處分，自不得抗辯無過失且不具不法性。復未提出其所屬公務員之行為，有何不可歸責事由之證明，則B機關作成系爭行政處分，及刊登政府採購公報，致A公司於系爭停權期間，不得參與政府採購投標或決標資格，係侵害A公司之權利，並造成營業損失。再者，A公司遭列為不良廠商公告，屬政府公開之資訊，足以貶損其履約能力及信譽受損。A公司依國賠法第2條第2項前段規定，請求B機關負國家賠償責任，即屬有據。」

本件B機關通知A公司將刊登政府採購公報，此刊登會停止A公司投標政府採購案一年，A公司雖有對停權通知的處分提出申訴，惟遭工程會駁回，雖然A公司對於停權處分，還有行政訴訟之救濟途徑，但依採購法第102條規定，B機關就應將A公司刊登政府採購公報。嗣後A公司在行政訴訟勝訴後，向民事法院起訴請求B機關賠償停權期間的營業損失，故而B機關主張，申訴敗訴就將A公司停權是依採購法辦理，理應不用賠償。

最高法院認為，B機關的停權處分已經行政法院確定違法，民事法院不能為不同的認定，而B機關作成停權處分，及刊登政府採購公報，導致A公司停權期間不得參與政府採購投標或決標資格，造成A公司營業損失，且A公司遭列為不良廠商公告，屬政府公開之資訊，足以貶損其履約能力及信譽受損，因此A公司請求B機關負國家賠償責任，即屬有據，因此判決B機關敗訴。

然此意見，筆者認為，嗣後恐將導致機關於廠商申訴敗訴後，因不確定是否會有國賠責任，而面臨是否應即依採購法第102條規定，將廠商刊登政府採購公報的窘境。

2. A公司若未遭刊登公告，得於停權期間參加投標，所失利益之請求應予准許，並請求B機關於其網站之首頁刊登「澄清、道歉啟事」，核屬回復名譽之適當處分，亦屬正當

最高法院認為：「系爭停權期間A公司無法承攬公共工程之所失利益。參卷附A公司各年度之損益表、營利事業所得稅結算申報查核報告書，及D會計師事務所之鑑定報告。A公司若未遭系爭刊登，得於系爭停權期間參加投標，於系爭停權期間，即102年度之營業利益，應與101年度同。並參酌A公司85年度至102年度之相關財務資訊、營業收入排行比較及營建收入與營業費用間之關聯性，堪認A公司所失利益，應為1,839 萬1,264元…此部分請求應予准許。A公司並請求B機關於其網站之首頁，刊登如附件A 所示之「澄清、道歉啟事」，核屬回復名譽之適當處分，亦屬正當，均應予准許等詞，為其心證之所由得，並說明兩造其餘攻擊防禦方法與判決結果不生影響，毋庸逐一論斷之理由，因而維持第一審所為B機關敗訴之判決，駁回B機關之上訴，本院經核原審上開認事用法，於法並無違誤。」

本件最高法院認為，A公司請求B機關賠償停權期間無法承攬公共工程所失之營業利益，以及在網站首頁刊登澄清道歉啟事均屬正當。惟，依工程會91年02月18日(91)工程企字第91006565號所附會議結論，在行政訴訟判決未確定前，依採購法第102條第2項規定，廠商提出申訴結果不予受理、或審議結果指明不違反採購法、或並無不實者，機關應即將廠商名稱及相關情形，刊登政府採購公報。如廠商行政訴訟勝訴判決確定，則依第103條規定註銷之。

至於國賠問題，依照前述工程會會議結論，公務員依法行政似應無國家賠償之虞；惟明顯與本案最高法院見解並不相同。未來機關人員恐無法依此函釋執行停權，建請工程會再滾動檢討之。